-花戲樓-

没有什么如果,我一定会去。

授时者(6)

*史俏交往过史艳文死亡前提下的藏俏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孟高飞笑得几乎瘫在沙发上。

  一旁的冷秋颜嫌弃地看一眼身边没正形的中年男人,默默向外挪了挪,但如果仔细看他的表情,就能发现他显然也在憋笑。

  罗碧抱臂,冷冷地看着孟高飞,他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。

  然而孟高飞自然是不怕的,他揉着笑得发酸的小腹端坐起来,凑到罗碧身边,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:“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啊,哪有这么朴素的晒太阳,干坐着不觉得坐立难安,不无聊?况且你自己皮糙肉厚的就算了,我没记错的话,你那侄子平时都是坐办公室的吧,让他去太阳下暴晒——”孟高飞说着看一眼罗碧,“你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,故意整他吧?”

  罗碧回想起沉默的史精忠和他当时的神情,干咳一声,半晌只说了句:“不是。”

  “不是就好,要真是那就太丢人了,你多大人了,至于和一个小辈置气?”

  “你也没少和小冷置气。”罗碧逮住机会反唇相讥。

  这下轮到孟高飞一阵干咳,一旁的冷秋颜也终于笑出声来。

  这次罗碧来求助没避开冷秋颜,他想或许同龄人给出的意见更有参考价值。

  “我吗?我平时喜欢和朋友们打篮球。”

  冷秋颜性格好,朋友众多,不忙的时候也乐意出门,因此对于这个答案罗碧并不感到意外——但是,罗碧摇摇头,没听说过史精忠喜欢运动。

  “他比较安静,平时喜欢看书。”

  爱好广泛唯独不爱看书的冷秋颜:“……”

  在场唯一的同龄人能给出的参考也有限,于是冷秋颜功不成身也退,只留下孟高飞陪着罗碧。

  “说起来,你老家那兄弟不是办了个农家乐?开张的时候你还去露了一手,前几年我开店请你,你都没来……”孟高飞这话说得酸溜溜。

  罗碧自知理亏,没有出言反驳,不过被孟高飞一提醒,他倒是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和那家伙联系了。孟高飞说的兄弟是千雪,人开的也不是什么农家乐,是个规模不小的山庄,内置娱乐项目,棋牌室茶水间一应俱全,室外亭台水榭、假山湖泊,尤其在夏季风景独好,算是达官贵人喜欢的聚集地。

  “冬天没什么可去的吧?那庄子在山里,应该挺冷。”

  “不是可以钓鱼?而且还挺远的,正好带你那个小辈出门散散心。”孟高飞生闷气归生闷气,对罗碧的事还是很上心的。

  “也行,改天我问问千雪。”罗碧点点头,这事就算是定下了。

  孟高飞听到罗碧提起千雪,轻哼一声,转过头去自己闹别扭了。

  罗碧觉得有些好笑,但两边都是兄弟,不存在厚此薄彼。他想了想,又开口道:“要不和我一起去?带上小冷,我也带上另外两个侄子,到时候就在那边过年吧,人多也热闹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孟高飞没说话,但罗碧清楚孟高飞的性格,比也就比三岁小孩成熟一点吧,冷秋颜都比他懂事。于是罗碧很给面子地顺孟高飞的意开口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
  

  罗碧回到家的时候,史精忠果然又在看书。

  青年见到罗碧回家,规矩又疏离的叫一声“叔父”。这让罗碧没由来想起冷秋颜生气的时候对着孟高飞一口一个“老东西”,每每都能气得孟高飞抄起扫帚追着小混蛋满酒吧跑。这两个人大的没正形,小的没大没小,但是这样打打闹闹的,反而多了点生气。

  回神后罗碧走到史精忠身边坐下,问他年假的事。

  “算上没有休的假期,有半个月。”史精忠如实回答,似乎也猜到了罗碧问话的用意——大概是要和他一起出门。不知为何,史精忠竟然有些期待。因为无论如何,应该不会有比在公园的花坛旁静坐更枯燥的事了。

  一直到昨天,史精忠才忽然意识到,罗碧在照顾人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实在很笨拙。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,但是他很认真。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真正关心自己,除去两个胞弟,史精忠毫不怀疑,那就是眼前这个还算不上熟悉的叔父了。

  罗碧看着史精忠的脸色忽然变得好看一些,虽然不明白为什么,但还是感到宽心。

  “半个月足够了,我和朋友商量了一下,到时候带上你和你两个弟弟一起去外地过年,同行的还有我朋友和他的养子,你觉得怎样?”罗碧鲜少有征求别人意见的时候,但这件事的初衷本来就是让史精忠散心,他的意见当然最重要。

  史精忠意外了一下,不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——也没有拒绝的想法。

  “好,多谢叔父。”

  罗碧看着史精忠突然绽放的笑容,弧度并不大的得体的微笑,却像长久蒙蔽天空的铅灰色云层终于被一缕浅金色阳光撕裂。云层依旧厚重,但罗碧清楚,那道裂缝只是一个开端,阴霾必然有被破开终至消散的一天。

  “好。”

  

  半个下午时,史精忠靠在沙发上打盹。家里的窗帘被拉开,一年之中最没有攻击性的阳光悄悄自落地窗潜入客厅,怕惊扰梦中人一般,蹑手蹑脚,轻柔地铺洒在史精忠的发尾。

  罗碧抬头喝茶的瞬间正好看到那段金色的发,随即目光缓缓移动,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恬静的睡颜。青年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都显得十分安静,罗碧就这样看着他,忽而也有种岁月静好的宁静感——一种很陌生的体验。

  这还是罗碧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打量史精忠的脸,在平时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血缘在此刻彰显起它的存在感来。

  实在很像史艳文,和他一样很像。

  但无论他们谁像史艳文,他们都不是。

  午睡时间不能太长, 否则晚上睡眠会受影响。罗碧时不时抬眼看看挂钟,想着再过十分钟就叫醒史精忠,门铃声却先一步响起。

  将史精忠从难得宁静的梦境中唤醒的是史仗义。

  给史仗义开门的是罗碧,看到叔父的时候史仗义心里还短暂地惊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找罗碧帮忙还是他提出来的。

  “叔父。”史仗义进门,本来想说我来看看史精忠还活着没,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,将这句不吉利的话咽回去。以前总把生死挂在嘴边,但经历过一次以后,史仗义就改了这毛病。

  史仗义进门的时候,史精忠已经醒过来,不过还是靠在沙发上,看上去倒是有些慵懒。

  见史精忠这个状态,史仗义倒是有些意外。他转头看一眼绷着脸的罗碧,又看一眼气色不错的史精忠,之前本来以为找罗碧帮忙是病急乱投医,现在看来却是有意想不到的奇效?

  “史精忠啊,你……”史仗义话没说完,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,他清了清嗓子,改口叫大哥。

  史精忠被逗笑了,刚醒来时的轻微晕眩感也散去。

  “我来看看你,顺便蹭个饭。”史仗义坐在史精忠身边,问,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

  “挺好的。”严格说来兄弟俩不过十天没见,史精忠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。原因无他,只是这短时间变故丛生,他还有些不适应。史精忠回想一下最近一周发生的事,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之前他独处时停滞的时间,在罗碧强势的干涉之下,竟然重新开始缓缓流动了。

  罗碧看一眼时间,见有史仗义陪着,于是放心出门买菜。

  见罗碧走后,原本把脊背挺得笔直的史仗义立即半瘫在沙发上,小声嘀咕道和罗碧相处真难。

  “有吗?”史精忠倒是觉得还好,他的不自在大半来自于罗碧那张酷肖史艳文的脸,但相处下来,他眼中看到的更多是两人的不同。

  “有啊,总觉得他是会打小孩的那种父亲。”史仗义接着说,看史精忠认真思索,又凑近一点问道,“说起来他怎么在你家,这些天他每天都来吗?”

  “不是每天来,是住在我家。”

  史仗义瞪眼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慨罗碧这个叔父太称职,还是感慨史精忠心理素质强大,能和罗碧这样的人同一屋檐下这么久。不过无论什么方法,能让史精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成现在这样,史仗义不得不佩服罗碧。

  “那你现在……”

  “挺好啊。”

  史仗义不说话,狐疑地打量一番,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,于是作罢,接着问:“说吧,咱叔父给你灌什么药了?”

  史精忠无奈地笑笑,将这一周的事简单概括,隐瞒最关键的部分,然后说给史仗义听。

  这样可信度高多了,史仗义闻言果然安心不少,垮下来的嘴角又扬起来,带着青年特有的蓬勃生命力,抬手对着史精忠的肩膀呼一巴掌:“没事就好!”

  “还有一件事,叔父说想去外省过年,带上存孝一起。你方便吗?”

  “我倒是可以,但是小弟……我问问吧。说起来你可以啊史精忠,这才几天就和咱叔父混熟了。”史仗义挂在史精忠肩上,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,他们兄弟之间还没有嫌隙的时候。

  “不算熟悉,只是……”只是承蒙照顾,也感谢包容,史精忠没继续说。感谢的话,还是找机会对当事人说比较好。

  

  罗碧回来的时候,史仗义正拉着史精忠在手机上玩贪吃蛇,兄弟俩非常不讲究地开黑,配合十分默契。

  罗碧还是第一次见史精忠玩手机游戏,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,没说什么,提着菜进了厨房。

  “我还以为会被训。”史仗义拍拍胸脯,一副受惊的样子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,一看到咱叔父我就心里发慌。”

  “那大概是因为你在背后说了叔父的坏话,所以见到他就心虚。”

  “哦?什么坏话?”罗碧出来问史仗义想吃什么,见这两兄弟凑在一起说悄悄话,连他走近也没注意,大概是这场景太温馨,罗碧心念一动,轻声走过去,没有打扰他们俩,正巧听到史精忠的这句话。

  “没有没有,叔父您可别听史精忠瞎说!”

  史精忠笑着解释:“我和仗义在开玩笑。”

  罗碧点点头,觉得今天的史精忠表情都生动了许多,不知道是昨天的阳光起了作用,还是刚才提出的出行计划,又或者是因为史仗义的到来。但总归是在好转。

  这是好事。

  问了史仗义的忌口后罗碧又回了厨房。

  这次史仗义学乖了,见罗碧离开也没有再吐槽他,就怕罗碧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背后——刚才那一下他是真的险些心脏骤停。

  史仗义面对罗碧时的过度反应落在史精忠眼里显得有些突兀,他倒是不觉得罗碧有这么可怕。

  饭后罗碧和史仗义提起过年的出行计划,这次史仗义没有再迟疑,罗碧话音一落他就点了头。

  和史精忠相处还好,现在有罗碧在一旁盯着,史仗义只觉得如坐针毡,没多久就找了借口要离开。

  罗碧起身去送。

  史仗义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,没有推辞。

  “谢谢您,叔父。”出门后史仗义忽然正经起来。

  罗碧嗯一声,咬着烟跟着史仗义下了楼。就在史仗义以为罗碧不会说话时,后者点燃烟,吸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:“没事多过来看看他,你今天回来,他很高兴。”

  听到这话史仗义是有些意外的。其实他和史精忠的关系在长大之后——准确来说,是史精忠和史艳文在一起之后——就变得微妙起来。现在想来,小时候他们兄弟三人总是会同仇敌忾,一致对总是不着家的史艳文进行口头讨伐,没想到长大后史精忠会选择接纳和理解他。与其说史仗义是介意史精忠和史艳文的禁忌恋情,倒不如说他更介意史精忠对他们兄弟的“背叛”。

  但是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。

  “谢谢叔父,我会的。”史仗义挥挥手,示意罗碧不必再送。

  送走史仗义后,罗碧没有急着回去,而是眯着眼抽完这支烟,然后碾灭这点微弱的火光转身上楼。

  家门敞开着,温暖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过道。

  罗碧三步并作两步,踏进那片光里。

  

  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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